自從加了老周的微信后,我常第一個給他發的朋友圈點贊。不過老周終于令我想屏蔽他了。老周發朋友圈頻率太高了。家里飯菜、街頭館子里的食物、碎碎念的心情句子、雞湯文章轉發,還有幫幼兒班孩子評選拉票、幫某跳廣場舞的大媽點贊、對某新開業商場的推介,無休無止,我感覺老周是一個被微信朋友圈捆綁的人。加上我也是一個瀏覽微信朋友圈有強迫癥的人,只要看見別人發的東西,都要點開看一看,有時還煞有介事評論一番,于是,因為看老周發的朋友圈,把我的時間壓榨成碎片,讓我分神,失去了專注力。
我幾乎是忍無可忍,把老周的朋友圈設置成屏蔽狀態。或許是有一段時間老周見我沒點贊他的朋友圈,有天,他打來電話來問:最近沒看我發的朋友圈啊?我誠實地告訴他:“老周,你發的朋友圈確實太多,最近視力下降,我屏蔽你的朋友圈了。”老周憤懣不已,他在微信里回復我:想不到你是個忘恩負義的人。老周的話令我慚愧不已,也讓我懷疑起自己的人品。于是我回復:老周,我已更換了設置,關注你的朋友圈了,你的朋友圈,確實有營養,令我大開眼界。等我把這誠意滿滿的文字發過去,卻發現老周已把我“拉黑”了。
我為失去了微信里的老周難過。一周過后,我給老周打電話,請他去城南那家老館子吃一頓飯。那家老館子,曾是老劉和我酒后深情擁抱的地方,大碗肉菜,大碗喝酒,相當的“江湖”。老周在電話里說要去照顧腦梗的岳父,真沒時間,語氣冷冷的。我心里實在是過不去這道坎兒,便提著鄉下一個親戚剛送來的大米去了老周家。老周的妻子開了門,老周躺在沙發上看手機,可能正在分享一條朋友圈。他起身說:“你到底還是來了啊?”我說:“拿來一點鄉下的新米,請你和嫂子嘗嘗鮮。”老周把手機給我,讓我看看他發的朋友圈,里面依然是一篇勸慰人怎么為人處世的文章,大意是遠離那些利用你時甜言蜜語、一旦失去利用價值就翻臉不認人的偽君子。我的臉一陣發燙,結結巴巴地說:“老周,確實,確實如此。”我又“狗尾續貂”了一句:“老周啊,我們可都不是那樣的人。”老周站起身,面向窗外,意味深長地說:“那也是嘛,但你我身邊確實也有這樣的人啊。”盡管老周夫婦客氣地留我吃飯,我還是帶著訕訕的神情走了。
現在,我和老周的交往變得寡淡了。在一些聚會的場合遇見,彼此的目光也不能正視,特別是我這樣一個極端的敏感之人,往往把刀刃的鋒利一面對著自己“切割”,受傷的總是自己。
在我保留的微信朋友里,還有不少頻繁發送朋友圈的人,他們或許是心態陽光的人,或許是善于分享自己人生喜怒哀樂的人,我皆抱以寬容的心。比如不少文友,他們推送的朋友圈大多是發表文章、出版書籍、作品獲獎這樣的消息,我看見了,給予飛快地點贊,還時不時作出一些贊美性的評論,有時還帶著莫名其妙的奉承。但一旦開啟了這種模式,這也是一種心癮,就好比電腦輸入了程序,要把奉承話一直說下去,這樣才會心甘。我發現自己有時成了一個虛偽的人。
令我難堪的是,在一些場合遇見這些“微友”,他們對我作出陌生的表情。我主動提醒,我是常給你朋友圈里點贊的某某啊。那些人一臉懵懂,或表現出夸張的神態說,噢,噢,原來是你啊。
在網絡里與人的交往,是不是隔著屏幕,沒有現實生活里面對面的交往那么有溫度的吸引呢?有的人在網絡微信里可以時時刻刻見面打招呼,但又讓我失去了生活里見上一面的想法,甚至失去了打個電話的勇氣。網絡微信里的交往,是不是在稀釋、切割、分流、淡化我們深沉而隱秘的感情呢?
有時真的羨慕古人啊,跨越萬水千山去見一個人,把一匹馬也走瘦了,把人也走憔悴了,但江山萬里的天地氣場中,彌漫著人與人之間情感的醇厚溫暖氣息。
在微信朋友圈這個江湖里,讓我們如云往來,各自安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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