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
大雪豐腴了寂靜的鄉村
在冬夜
我一生為農的父親
與家人圍坐在灶火前
一遍又一遍
在手掌上種五谷雜糧
右手食指為犁
在左掌上劃來劃去
我家所有的土地
都在父親手上
來年的收成
堆積在父親的手心
一節指肚
就是一塊田地
一條掌紋
便是一道溝渠
哪丘田怎么種應種什么
哪塊地不該種什么
父親了如指掌
他的目光瞇成一條縫
鳥兒一樣棲在那塊黝黑的沃土上
紅旺的灶火騰起歡快的笑臉
冬夜
父親種地于掌
我如同一棵莊稼
在父親布滿老繭的掌心
拔節成長
手
小的時候
天冷
總喜歡將自己的小手
放在父親寬厚的掌心里
父親的雙手合攏
把整個世界的溫暖捂緊
我童年的幸福
密不透風
長大以后
生活壓傷了黎明和黃昏
父親用布滿厚繭的雙手
甩掉許多疼痛與憂傷
抓來縷縷信念的陽光
披在整個家園身上
日子
便不再疲憊
如今
我們做子女的遠離家門
各奔西東
逐漸疏遠了莊稼和農業
可在跋涉的路上
總是感覺
父親青筋暴露的雙手
不停推著我們努力向前行進
皺紋
父親的額頭上
歲月鋪成的彎彎山道
太陽和月亮走過
灑落一路汗水
風和雨走過
留下深刻的足跡
我走過
心情分外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