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戲,是雷瓊一帶的傳統民俗活動,也叫做雷歌/做歌班。有大戲(歌班),也有小戲(公仔戲/木偶戲)。有的戲一定要應誕,必須是某個月的某一天,不能早也不能晚;有的戲只要不超過某段時間,比如不超某個月就可以。
每年農歷五月廿日,我老家的村子做例戲,屬于傳統活動,戲班基本是我們當地的雷劇團(粵劇瓊劇可能因語言不適,沒有訂請過,而粵劇團普遍也比較貴)。
在文化娛樂活動稀缺的年代,除了誰家孩子考上大學或條件好的家庭擺結婚酒時放一場電影,那就只有傳統的做歌班了。每每有村莊做戲,附近十里八鄉很多人都前往觀看,戲場人山人海,擠得密密麻麻。
做戲是村里一年當中重要的傳統活動,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更是一項需要大眾參與的繁雜工程。從訂戲開始到戲做完后拆戲樓,過程需要很多人去應對大大小小的事務。
那個年代,老家的村莊還沒有通電,做戲需要的電力由發電機供應,發電機組是做戲村莊的必備設備。記得,距做戲還有一個星期左右的時候,村里就搬出發電機組進行檢修。發電機組由一臺24匹馬力的柴油機和一部電球(馬達)組成,它們被前后固定在兩節大碗口粗的木樁上,通過皮帶連接運行。那時我們村會發電機組檢修的,只有某平叔。有時候,發動機檢出毛病,要“開膛破肚”式的維修,某平叔就忙得像個石油鉆探工人,有時甚至需要花上幾天才能修好。
最頭疼的是演出過程中因為燒機冒黑煙導致死機,連某平叔也沒轍,劇目卡在中途,只好等第二天晚上再續上了。如果補戲,演出時間比正常要早一些,前一晚沒演的劇目較長的話,夕陽還掛在村西時就要開始了,不然天亮了當晚的新劇目可能做不完。反正,在村里人的眼里,會檢修發動機的某平叔就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做戲前幾天,村里就要搭戲樓了。因為村里只有戲臺,就是磚頭砌起來的一座方型平臺,中間用土填充,平面用粘土夯實平整。搭戲樓是整個做戲事務中工程量最大的一項,需要群眾參與,每戶家庭至少出一個青壯勞力。
搭戲樓的材料是村里庫存的,有主力柱用的粗大木麻黃,有主梁類用的桉木,還有輔助用的竹子,以及上蓋和側面用的帆布。如果使用幾年了出現腐爛或蛀洞,就要補新,通常是新舊混搭。沒有圖紙,除了幾根主力柱的位置留有記號,其他地方就是憑大家的記憶來展開了,一年接一年,整體結構基本八九不離十,結構完工后再扯上帆布,大概耗時兩天左右,戲樓就搭建完成。
戲樓搭好了,村里的氣氛一下子喜慶和濃烈起來,村里過幾天就做戲的消息迅速傳遍十里八鄉,傳到方圓十多里路遠的人們的耳里,村里嫁出去的老姑老姐們也在第一時間收到了來自娘家關于看戲的邀請。尤其是我們小孩,那個開心狀,僅次于春節前的打囤后。
搭好戲樓至戲班到來的那兩三天,即等戲班的日子,是我們小孩最難熬的,簡直就是度日如年,仿佛那幾天的時光故意放慢腳步懲罰我們,連夜里做夢都是跟做戲有關的情形。其實,大人們也難熬,姑婆老姐們回家看戲的吃住怎樣安排,朋友伙計過來串門蹭熱鬧該怎么招待,做戲的份子錢今年要交多少……在那個多數人的溫飽問題都還沒徹底解決的年代,做戲期間這些難以回避的事情,確實令大人們感到傷腦費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