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鳴聲落下的園子
母親在春天種下南瓜苗
瓜秧順著驚蟄春分清明谷雨
一寸一寸爬上初夏的瓜棚
一根根觸角綁緊容易忘記的日子
織密的葉片,擋住小草對天空的仰望
鳥鳴聲落在小滿芒種夏至的晨昏
玲瓏剔透的南瓜果,是夏天最好的認證
小暑過后,母親站在園子中央
指揮我們姐弟幾個摘南瓜
園子漸漸堆起南瓜山
母親挑出個大光鮮的送給鄉鄰
南瓜山越來越矮,大姐的嘴越翹越高
黃鸝鳥的鳴叫正逢其時
清麗之音從木麻黃梢頭落下
園子里的母親,笑容是那么生動
母親的葫蘆瓢
母親珍愛的葫蘆瓢
一個用在伙房舀水,一個用來盛糧食
盛糧食的葫蘆瓢,掌管著我家的
一日三餐
也許是裝下母親太多的嘆息和無奈
瓢口裂開一道口子
這個口子,漏掉了母親半生的笑容
大姐說瓢太舊了,叫母親換掉
可母親一直不肯換
每次盛糧做飯,母親從不輕易
將葫蘆瓢裝滿
遇到鄰居來借糧,母親才大方一回
裝滿糧食后還添上幾大把
遇上荒年,碗里的飯稀得能照見影子
母親依然東家一瓢西家一瓢往外送糧
那年年幼無知,心里一直埋怨母親
后來才知道,母親送的不僅是糧
還是鄰里間的患難與共
冬夜亮起煤油燈
冬夜,母親點亮煤油燈
微弱的光亮,劃破五十多年前的夜色
細細的火苗,在夜里閃動著執著
一陣西北風掠過院墻,火苗往上一躥
像父親還未平息的怒火
父親的壞脾氣一再爆發
總把怨氣撒在他轄下的社員身上
母親提起煤油燈,走出院門
燈光穿透夜色透出一絲暖意
所到之處,柔軟的話語像一股
小溪流在流淌
委屈和怨氣在細流中漸漸消失
母親的苦楝樹
花瓣在風中飛如雪花
苦楝花香彌漫原野
一朵朵白里透紫的云朵
一層層堆積在三月的枝頭
老樹還在的日子
母親站在苦楝樹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