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狗文化的起源
遠古時代,人類原始先民主要依靠采集和狩獵活動獲得生產資料,隨著生產工具的進步,人類的生產生活也發生了改變,其中一個標志便是由狩獵動物向畜養動物轉變。在所有動物中,狗的體型相對較小,對人類的威脅相對較小,它們具有靈敏的嗅覺,動作敏捷,可以幫助主人追捕獵物,并且經過訓練之后的狗具有忠誠的品性,這些特質使得狗受到人類的喜愛,因此狗應是最早被馴養的動物之一。我們可以合理推測,人類與狗的合作關系從生產生活延伸至意識領域。因為狗對于人類來說并不屬于難以征服的動物,更像是人類的助手,具備促進生產力發展、保護人類居所的作用,所以當人類面對無法掌控的自然界之時,便把潛意識里的恐懼感通過想象力進行中和,寄托于日常生活中符合“就近原則”的事物上,為這些事物賦予“神力”,例如龍圖騰即是結合了馬、鹿、魚、蛇、牛等動物以及風、雨、雷、霧、電等自然現象的神物,先民們自詡龍的傳人,對于大自然中可見可感的事物進行想象綜合,龍圖騰崇拜幫助他們克服了自身的恐懼,使他們拓展了在客觀世界中活動的邊界;而狗圖騰的產生,同樣也是出于安全感的需要,從而在狗身上賦予了“神力”,使它們超越了現實世界中的功能,變成了一種信仰的象征。圖騰的本質是人與自然的聯系媒介,人類開始將狗視為具有神力的圖騰象征,它們能夠守護一方水土,這些都是人類安全感需求的體現。
石狗文化的演變
崇狗習俗的地域分布之所以是現如今的風貌,與歷史上多次部落民族人口遷移有著很大的關系。以嶺南地區為例,廣東省中部、南部以及周邊區域曾經是南越少數民族聚集之地,歷史上曾經發生過多次由中原地區到長江以南省份的歷史遷移。具體來說,唐代以來,雷州半島當地的少數民族陸續遷出,將狗圖騰文化帶往海南島、廣西壯族自治區中部和南部等鄰近地區,形成了新的“崇狗帶”;而中原地區的漢人因各種原因陸續遷入雷州半島及鄰近地區,將較為先進的生產技術、思想觀念以及習俗傳入雷州半島。這種地域變遷給多民族民俗文化融合創造了條件,也為共同創造獨特的民俗信仰創造了契機。
此外,從雷州半島石狗形態的變化上,我們也可印證當地原有文化對于外來文化的兼容性,彰顯了其可容納百物之形的風度。秦漢時期的石狗塑像風格較為單一,面容和形體都不算精致,具有較為平面化的特色;直到唐朝以后,石狗所承載的功能和含義才逐漸多樣起來,譬如石狗文化與龍圖騰神話的結合,與中原地區道教“石敢當”、“八卦圖”等的結合,與古代神話中“石獅”、“麒麟”等形態的結合等等,呈現了各地文化信仰的沖擊與融合。另外,石狗形態由古樸莊重到憨態可掬之變化,也體現了蠻夷文化對于中原禮樂文化的接納和學習。
圖騰信仰的物質化轉移
先民們將對于狗圖騰的信仰寄托于實物,打造了石狗塑像,由此產生了石狗文化,雷州半島石狗文化以崇狗的精神信仰為起點,寄托于圖騰的表現,再向石狗塑像轉移的過程,體現著這一圖騰信仰的“物質化”。
在原始社會早期,遠古先民們祭祀狗神,將其當作一個絕對崇高的、觸不可及的神靈,體現了人類對于神秘而擁有無窮力量的大自然的敬畏之心,這是人類神靈崇拜時期的特征。面對充滿著未知的廣袤大地,人類渴望從受制于未知恐懼的客體轉化成為欲望擴張的主體,于是,渴求從神狗身上獲取神力以滿足人類擴張的欲望,是狗圖騰信仰形成的開始。
而從中古期到至今,人們將對于狗圖騰的信仰刻在石頭上,主要目的是使石狗發揮鎮宅驅邪和藝術審美的功能,實際上這時的石狗已經很難作為過去崇高的神靈而與人類并存了,尤其是當現代化的浪潮來臨時,與狗相關的商業化現象的出現,使得狗圖騰文化逐漸失去了過往人神溝通的記憶,本質上是圖騰信仰發生了物質化轉移。
現代觀念的沖擊和石狗文化延續
從現今民俗發展的宏觀背景來看,由于現代科技文化的沖擊,即便在多種多樣的傳媒渠道上,人們可以了解不同地域的各具特色的民俗文化,但是在信仰的傳承和延續上卻仍然阻擋不住正在逐步淡化的現狀。一方面,人們對于客觀世界的理解已經很少囿于對于神話的闡釋,而多依賴于技術主義的探索,民俗信仰和宗教觀念一樣,是人類社會歷史時期階段性發展的產物;另一方面,崇狗這一圖騰崇拜之精神需求逐漸失去它的衍生土壤,他慢慢脫離對于急速發展中的人類社會的控制,逐漸退回到意識領域中去,只保留了它的歷史研究價值和藝術創造價值,或者逐漸世俗化。
不過,即使現今的社會環境很難持存以往的圖騰文化,圖騰崇拜的祭祀儀式的保留,對于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意義是重大的。人們通過祭祀儀式這一行為神化了狗圖騰的象征含義,人們在石狗塑像上寄托了更多情感,更多驅邪消災、呈祥報喜、多子多孫的期望。雖然在現代社會,狗大部分還是成為了人類日常生活中的家養寵物,至此狗在人類生活中已經完全淪為了所有物的存在,過去圖騰文化時代的光芒,需要世世代代人的共同努力,將這種豐厚的歷史文化傳承下去。